Go Blue!容納十萬觀眾的美式足球場UM Stadium是密西根大學的招牌。學生是正義的化身,2023年以巴戰爭,學生在此集結,抗議以色列屠殺巴勒斯坦人。
作者/王惠珀
《前言》
密西根州是美國大選的搖擺州。對州民來說,它的變化與生存(經濟)有關,它的搖擺是受國家政策影響。對密西根大學的校友來說,傳統正藍在退色,有失落感。對在密西根待了八年的我來說,時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2016年,密州與賓州是最後開出票源的關鍵州。這次選舉希拉蕊的全國得票數贏川普(65,853,514 vs 62,984,828),卻在很多州輸了選舉人票。例如她在密州以區區10,704票敗給川普(2,268,839 vs 2,279,543),卻奉送16張選舉人票讓川普當了少數總統。
不管密州如何搖擺,從1988到2020年的八次大選,民主黨在密西根州一直勝過共和黨,只有2016年例外。密西根大學城所在的Washtenaw郡以及汽車城底特律所在的Wayne郡,歷來都是民主黨的鐵票區。然而川普以「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獲得選票,當了總統卻鄙視移民。密州州民看著社會分裂、動亂,大概百味雜陳,後悔票投川普吧。
我來自密西根大學。它的多元﹑包容﹑以及思想解放的環境,太符合我的期待了。現在回想起來,密大是個被保守主義(紅區)包圍的校園(藍區),卻堅持自由校風,不受政治操弄。
2000~2020年全國、密西根州、Washtenaw郡以及Wayne郡大選結果統計圖。
《密大的教誨》
1975年我到密大,才知道何謂大學。它大學部不分系(undergraduate College of Language, Science and Art),提供學子多元及跨域學習的環境。它讓我認知何謂博士(Ph. D, Dr. of Philosophy is trained to do philosophical thinking.)。我也才知道宏觀與入世是教育的終極目標(如果能夠重來過,王惠珀,台大藥刊,1995)。
密大啟發我建立屬於自己的思想體系(人道+自律/自省+自由/思想解放),告訴我知識分子必須宏觀,教我遍覽群書,我養成了蒐書、藏書的習慣,很多禁書如今已是絕版書。也啟發我敬愛、敬畏歷史,因為歷史是人生的導師,進化的引擎以及文明的養分(Steven Spielberg語, 2016)。
我也深植入世的觀念,回台後落實專業走入社會(bridging pharmacists to consumers,由人本出發做對的決策,王惠珀,藥政簡史,衛生署出版,2012)。與我同一年到密大就讀的陳文成(賓州卡內基大學教授)及楊志良(教授/前衛生署長)都用生命為台灣發光發熱,也都不是當權者樂見的知識分子。
《當自由主義對上種族主義》
1977年我在大學城的Parke-Davis藥廠工作,團隊中一位博士在實驗室掛著落地4米,有著「X」圖騰的紅色邦聯旗,這老兄來自密西西比,是個種族主義者。我想,上司Dr. Leslie Werbel (猶太佬)都過得去,我也要過得去,就這樣看著「X」旗6年,直到離開。我想,這就是民主自由吧,有人為所欲為,有人懂得容忍。
上司其實非省油之燈,他主持WHO的藥廠﹑密大與Walter Reed陸軍醫院(Washington DC)建教合作計畫時,從眾多同事中選上我這雙重少數亞裔女性去密大唸博士。我成了第一位也是公司宣揚「無歧視政策」的樣板。這猶太佬一定很得意,天天看「X」旗不動聲色,然後拿我當籌碼,將了白人至上主義者一軍。
2015年攝於藥廠研究中心,「X」是筆者在此工作時天天面對的白人至上主義圖騰。我與藥廠上司Dr. Leslie Werbel 1982年攝於CC Little Science Building,2017年該大樓的「CC Little」已被除名。
2008年再度回密大時,適逢總統大選,白人佔多數的密州支持黑人Obama,聲勢如秋風掃落葉,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時移勢易,到川普執政時,種族衝突不斷,「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fe Matters)成為全國性的抗議運動。我攻讀博士學位的CC Little Science Building(藥物化學研究所)也在2017年被刪除冠名「CC Little」。
密州以基因改良玉米聞名(Domino Pizza本店在大學城安娜堡),我只知道Clarence C. Little是知名遺傳及優生學者,1929年的密大校長,不知道他是有納粹傾向的種族主義者。密大此舉彰顯了這是一個反歧視,尊重多元學習的校園。
《當保護主義對上東方崛起》
1970年代密大的China Data Center (CDC,中國研究資料中心)扮演著中國通的角色。中國改革開放時,密大是中國學者及學生首選的校園之一,我們都見證過這一段中美互惠互利,共創雙贏的時代(1979~2018)。
2018年,川普總統的MAGA已然變成保護主義,中、美脫鉤,新冷戰降臨,密大跟著關閉了CDC。很顯然,老大的焦慮感已經傳到密大,愛國主義被激發了,中國留學生人數跟著驟降。問題是政策再怎麼帶動反中、抗中風潮,也敵不過人家崛起的事實。
《Wayne郡的悲歌》
保護主義是鳥籠政治,鳥籠政策則讓密西根州背了新冷戰的十字架。川普及拜登都為了自家的頁岩油而忽視地球暖化的事實,不在乎氣候變遷,不考慮節能減碳,不支持發展電動車。是以,汽車工業起家的底特律開始面對夕陽,藍領及中產階級開始無產階級化(失業),鐵桿藍開始唱著Wayne郡的悲歌。
密州選民會不會支持陷他們於鳥籠的候選人,密西根大學能否維持她自由主義的傳統,要看這搖擺州是否會回魂了,下周二即可見分曉。
王惠珀,台灣桃園人,台大藥學院學士、美國密西根大學藥學博士。曾任台大醫學院藥學院(系)教授及系主任、長庚大學醫學院天然藥物研究所創所所長、台北醫學大學藥學院長、行政院衛生署藥政處處長等職。專長涵蓋新藥設計開發及藥事管理。
其新藥研究曾獲十五國四十一項發明專利,及獲頒經濟部「國家發明獎」等多項發明與研究貢獻獎,並列名當代名人錄及國際年度專業人士。
王惠珀在藥政管理上致力於以智財權管理藥品之學名藥立法、推動優良藥品製造規範等,以及促成健保藥價「三同政策」。此外並曾開啟專業橋接庶民的「全民用藥教育」計畫、「人民的眼睛」計畫,蓄積藥師參與社區公共衛生及長期照護的能量,獲得行政院「參與及建立制度獎」、藥師典範獎。
其在《優傳媒》所撰專欄,榮獲第20屆卓越《新聞評論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