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立寧
重印了我的口述歷史:《一以貫之:戴立寧的經歷和堅持〉;文集:《一念之間:戴立寧的感慨與諫言》,繁體字版,只送不賣;書贈有緣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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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間》收錄的都是些老文章,談的是2-30年前的一些舊事;也許歷史總是在不知不覺間重複,時雖過,境未遷;今天讀來,彷彿是應景之作,在談論眼前發生的事。
比如說:文集中最早的一篇是《錯》,寫於1978年,數來已經過了44個年頭。
那時候臺灣發生了兩件事情:有一位先生,發表了一篇文章,說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死於風流病。這一下惹火了一位姓韓的老先生,他自稱是韓愈的第39世孫,自己的先祖怎麼可以如此這般地被人橫加誣衊。一狀告進了法院;法院居然受理了;法院居然宣判了;文章的作者被處罰金300元新台幣。兩審一共4位法官,居然認同了原告的主張;韓愈是古之聖人,任何指責,都是一種誣衊。
無獨有偶,不久之後又發生另一件事。臺灣大學的一位歷史教授,在他的《中國通史》一書中,引敘《史通》的話,說:岳飛“擁兵自重, 不聽號令”。一位頗有名氣、身兼專欄作家的立法委員,不僅在自己的專欄大加撻伐,並且在立法院提出了正式質詢;理由是岳飛是民族英雄,怎麼可以橫加誣衊,簡直是「動搖國本」。迫於無奈,這位教授同意修改了他書中的用語,第二學期還是被學校解聘了。
在傳統的定義下,聖賢也好、英雄也罷,為了名實相符,行止和人格就必須完美無缺。(所謂:法古今完人中的“完人”),不能容忍有一絲一毫的差錯。聖賢英雄也都如此自許(自詡?),衛道人士也必須如此維護(圍護?);任何指摘,於是都成了誣衊。久而久之,心照不宣;完美成為要求,偽善成了風氣。
台灣當前的一些荒唐/乖謬之事,真的是族繁不及備載。其所以故,在於人人自以為是,一意孤行,恥不認錯,文過飾非。
《禮記.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我曾經把這一段經文,按照自己的了解,翻譯成白話文,送給宋楚瑜的親民黨:「做大事的方法,在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在知道老百姓希望要做些什麼;在把這些事情做到最好。」
因為事情不可能做到最好,只能更好;所以「天行健, 君子自強不息」;要不停地努力/自省。止於至善,並不是真的停了下來,自滿自足;相反的,它是一種理想、一項追求。
大學是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格養成階段;我大學唸的是東吳;母校東吳大學的校徽上鐫刻著中英文的校訓:養天地正氣, 法古今完人; Unto a Full Grown Man.
遠隔重洋,美國麻省的哈佛大學也是我母校之一;哈佛的校徽和校訓與東吳大學的對照;真有一點 殊途同歸/異曲同工 之妙。
哈佛的校訓是:Let Plato be your friend, and Aristotle, but more let your friend be truth,(與柏拉圖為友,與亞里斯多德為友,更要與真理為友)。校徽上的 veritas 是拉丁文的 truth的意思,很多數人把它翻譯/理解成中文的真理。
真理就是真實嗎?這讓我想起法國人Jules Joseph Lefebvre所繪一幅標題為《La Vérité》(真理/真實)的油畫;強作解人,對我而言:真理是一種不假修飾澈底裸露的真實。
大學該教些什麼? 2017年哈佛大學校長 福斯特 (Drew Gilpin Faust)在迎新會上, 引用前哈佛文理學院院長Jeremy Knowles (1935-2008) 的話,最是令人耳目一新:大學教育的目的在能分辨有人在「胡說八道」 (The most important goal of higher education: it was to ensure that graduates can recognize when “someone is talking rot” .)!
(圖片取材自網路或自拍)
作者簡介
戴立寧,一輩子的法律人。在法學院做了10年的學生;教了40多年的書;偶然的際遇,做了26年的公務員,從基層到高階。也曾寫過些雜文,月旦人物、評議時事。〈隨想錄〉無非是重操舊筆,隨興隨緣隨想,記錄些所見所聞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