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與太空站的往返,現在對於中國已是如此輕省,彷彿不費吹灰。台灣本來一直篤實地走在科學的路上,直到時間轉進1980年代,突然出現了以鬥爭蔣家與國民黨為名義的「文革」,且方興未艾、於今尤烈。(圖/取自網路)
作者/張陌
剛過去的周末恰有兩個事件可以燭照兩岸的現狀;一是大陸發射了神舟十三號火箭將三位太空人送上天宮太空站,另一則是台灣隆重紀念了台灣文化協會一百周年。
火箭倒數發射、飛船進入軌道、其後與太空站對接,一系列一如駱駝穿過針眼般的高難度動作,對於對岸直如家常便飯,就像如今穿梭在中國大地上的高鐵,可以準確無誤的進站、上下旅客、再啟動奔前。地球與太空站的往返,現在對於中國已是如此輕省,彷彿不費吹灰。
紀念台灣文化協會自非毫不必要,畢竟它是台灣的一座民主豐碑,在殖民時期跟殖民者鬥爭需要非凡的視野與勇氣,而對於喚醒同胞對於異族統治的抵抗,文協更有其無與倫比的歷史貢獻。但百年後對它進行的紀念,所帶來的反省意義卻已十分模糊而雜沓,甚而是悖逆的。
但這兩個事件反映了兩岸的精神追尋,一是「科學」,一是「民主」。這正是一百餘年前五四運動所揭櫫的兩塊招牌、兩條路徑;或更精確地說,兩個系統、兩套體制。當時它們各自有一親切的稱號,一曰賽先生、一曰德先生。
文化協會就是受到「五四運動」的感召設立的,1919年發生了「五四」,1921年就誕生了「文協」,「文協」可謂「五四」隔海的精神嫁接。但如今的中共卻根本就是「五四」胎生的孩子。陳獨秀是中共的創建者與第一位領導人,而催生「五四」的前軀──「新文化運動」的,正是陳獨秀。
文協與中共,兩個截然不同的組織,都在百年前的1921年偶然地誕生了。兩者都以一種救國救亡的姿態出現,向當時的中國與台灣發出了怒吼與吶喊;而「民主」即「德先生」,則尤其是他們關注的核心。
不過,歷史卻以一種弔詭而諷刺的手法,將兩岸的發展做了一次詭異、甚而離奇的掉包。在中華大地上,它先是以「民主」之名蹂躪並捏碎了人民,但終於在崩潰的邊緣將錯誤扭轉過來,走上了「科學」的正途;而在東南的孤島上,它先是毫不猶豫地鎮壓了「民主」,但以科學發展作為補償,詎料「民主」終究以席捲的姿態回潮了,科學也自此成了附庸。換言之,「科學」從海峽此岸泅渡到彼岸去了,「民主」卻從彼岸游到了島上。
但兩岸各自所謂的「民主」,都不是經典意義上的民主,不是西方以政黨政治為紋理的代議制民主,而是具有盧梭「全民公意」這樣輝映著極權光影的大民主。這其實就是「五四」留下的遺毒,這兩地的民主,皆是陳獨秀在「新青年」倡議的多數人直接統治的民主,一種運動式的,指控「誰是國家、階級敵人,誰就是敵人」的民主。
說得更簡單一些,只要將「民主」換成「文革」兩字就非常清晰了。在1978年之前,廣袤的神州土地上皆是文革式的民主,從鎮反、三反五反、反右到文革,億萬人民在整肅的日子中度過了近30年,終在瀕於解體的一刻,文革停止了。鄧小平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驅走民主的迷信,帶來科學的著落。
但台灣卻一直篤實地走在科學的路上,辦九年義務教育,一切皆由菁英決策,人民被密佈的眼線監控,只能在與政治無涉的數理路上鑽研,統治的國民黨得以將培養出來的數理人才,建造了用「科學」作為名稱的半導體園區;直到時間轉進1980年代,突然出現了以鬥爭蔣家、與國民黨為名義的「文革」,且方興未艾、於今尤烈。
神舟與天宮、天問與祝融,都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科學產物,北京的執政者不靠民主拍板,而是科學決策,北斗導航、AI、5G、大客機、隱形戰機,一步接著一步。但台灣卻陷入了「民主」夢魘,以民主反核、以民主反服貿、買民主軍火、出口自由鳳梨。太陽花是它美好卻經典的象徵:學生示威者占領了國會,文革群眾的大民主取消了代議民主。
紀念文協百年其實是一種物傷其類的哀愁,它不是以綻放的民主向文協的前輩告慰,而是將民主逆行回到了比百年之前更為不堪的境地。一群藉「民主」選出的寡頭,以全民的名義決行了一切,而全民卻仍然莫名所以地為「民主」歡呼!亦即,殖民者下的台灣人猶知權利被剝奪了,如今的人民對此卻毫無所悉,並開心地為獨裁者搜尋、剷除敵人。
當台灣繼續無止境地討論著誰是抓耙仔、告密者,要將哪一座銅像推倒時,大陸正在為女太空人的出艙,以及未來在月球建立工作站,作好周妥的準備。這一切都顯現著一種美麗的荒謬、堅定的虛無,一種早已透析、預知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