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茂吉細說台海危機史》台海第二次危機始末 (2)

中共集中砲火專打國軍艦隻，不打美艦，結果美艦一砲未發，急忙退到料羅灣南方5至12海浬，成為名符其實的「觀戰」。(圖片取自網路)

金門砲戰開打後，美國調兵遣將，海空大軍馳援台海地區，中美兩國緊張氣氛高漲，戰雲密佈。

不明就裡的赫魯曉夫決定派外交部長葛羅米柯（A. A.Gromyko）於9月6日專程飛北京，面見毛澤東。葛氏啓程前一天，赫氏又令駐北京的參贊蘇達利柯夫（N.G.Sudarikov）先見周恩來摸底。周說明：「炮擊金門、馬祖並不是就要用武力解放台灣，只是要懲罰國民黨部隊，阻止美國搞“兩個中國”，如果打出亂子，中國自已承擔後果，不拖蘇聯下水。」

事實上，二次危機期間，毛始終沒有出兵解放台灣的計畫。赫氏獲報後，他深知，單單砲打金門，不太可能引火中美大戰。赫氏瞭然於心，隔天葛氏隨即袐密來華。

葛羅米柯抵達北京的當天，適逢毛澤東令周恩來發表聲明。顯然，只要中美兩國恢復大使級會談，就不太可能爆發直接的軍事衝突。葛氏同毛、周會談時，肯定：「是一個十分及時和很好的聲明」。葛氏傳達的主要訊息有二：1.蘇共中央完全贊同中國方面的立場、策略和做法。2.通報赫氏致艾森豪信函的主要內容。

赫信呼籲美國政府在台海地區所採取的行動要慎重從事，不要輕易採取可能帶來不可收拾的後果的步驟。此外，赫信强調，中國不是孤立的，它有著忠實的朋友，這些忠實的朋友在中國一旦遭到侵略時準備隨時援助它，因為中國的安全的利益是同蘇聯的安全的利益不可分割的，對中國的侵犯也就是對蘇聯的侵犯。

基本上，毛澤東對這封信函是滿意的。9月7日當天，針對赫信，毛批示周恩來説，肯定正確部分佔90%，可商量部分只佔少數，此外對周的聲明應有所評論。7日葛羅米柯飛返莫斯科，根據毛提供的意見，修改信函後，當天晚上即致函艾森豪。接著19日，赫魯曉夫再度致函艾氏，表達了堅決支持中方的立場；然赫氏第二封信，遭到艾氏退回。前後二封赫信，措辭强硬，在這個關鍵的節點，赫氏力挺毛，擺明提供中方核子傘的保護，無疑再度展現了中蘇同盟團結一致的强大力量，客觀上對美國形成某種程度的牽制，嚇阻美國動用核子武器攻擊中國大陸。

在中蘇聯手下，美國並未退縮，美軍決定出動戰艦護航國軍船艦運補金門，這是大規模砲戰後，美軍採取的最直接軍事行動。9月7日，兩國海軍組成的聯合編隊，包括國軍2艘運輸艦、5艘戰艦，美軍2艘巡洋艦、5艘驅逐艦，浩浩蕩蕩航向料羅灣。解放軍按兵不動，葉飛隨即請示毛澤東，毛下令，一旦美軍再度護航時，「只打蔣艦，不打美艦」；接著葉飛又請示一個關鍵問題，如果護航美艦開砲攻擊時，解放軍是否還擊？毛毫不猶豫說：「沒有命令不准還擊」。

鑑於7日運補金門一帆風順，8日那天，美軍出動1艘巡洋艦、4艘驅逐艦，護航國軍4艘運輸艦，搶灘料羅灣運補。葉飛奉命，集中砲火專打國軍艦隻，不打美艦，結果美艦一砲未發，急忙退到料羅灣南方5至12海浬，成為名符其實的「觀戰」，引起國軍不滿。在這場砲戰中，美樂艦中彈爆炸後沉沒，美珍艦等3艦受損。

經過這番較量，毛澤東終於摸清美軍的底牌，美軍既不會背上金馬的包袱，也不會出兵為保衛金馬而戰，美軍極力避免與解放軍一戰。事實上，正如美軍恊防台灣司令史慕德所說：「美軍只做護航任務，機艦皆不准向中國大陸射擊」。此外，美軍堅拒國軍戰機到大陸轟炸砲兵陣地，並且强烈要求國軍戰機暫時停止偵照大陸，避免刺激中共。顯示，中美大戰根本打不起來，雙方都只是虛張聲勢而已，試圖嚇退對手。

因此在10日那天，毛澤東回電給8日來電的北越首腦胡志明說：「我認為：（甲）美國人怕打仗，就目前說，很少可能大打起來；（乙）貴國似可以照常工作。」對毛來說，只剩下要不要順勢拿下金馬的問題，既然不打算派兵登陸金門，那麽，只有逼國軍主動自金馬撤軍一途可循。

此一期間，曹聚仁抵達北京傳話，8日周恩來會見了曹。據陶涵（Jay Taylor）撰寫的《台灣現代化的推手—蔣經國傳》透露：「在中國猛烈炮擊金門時期，蔣介石派人傳話給周恩來說，如果解放軍再不停止炮擊，他（蔣）不得不聽美國人的—撤出金門和馬祖，屆時時間一拖久了，中國就有分裂之虞。」這顯然是曹傳遞的訊息，不過周表示蔣有3條路可走，最好的1條路就是：「全師而還，好處是金、馬駐軍佔國民黨軍隊三分之一，這個數字我們不在乎，對蔣介石有作用，可以作為對美國講話的資本；……」顯示，毛澤東仍然堅持「大陳島模式」。

9月8日晚及9日下午，毛澤東在中南海頣年堂召集一批大員開會，討論台海局勢及中美大使級會談的相關問題。結果，峰迴路轉，毛開始產生對台政策的新思維。緊接著在10日這天，周恩來約見了曹聚仁，《周恩來年譜（1949一1976）》中卷記載如下：「托曹明日返香港後以最快辦法轉告台方，為了寬大給予蔣方面子，我們準備以七天的期限，准其在此期間由蔣軍艦隻運送糧食、彈葯和葯品至金門、馬祖。但前提條件是決不能由美國飛機和軍艦護航，否則我們一定要向蔣軍艦隻開炮。」不過，毛仍未做出最後的決策。當天中午，毛離開北京南巡，到湖北、安徽、南京、上海等地視察，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張治中、公安部長羅瑞卿大將同行。直到29日凌晨，才回到北京。在這段期間，毛正思索下一步的行動。

毛澤東離開北京前，針對15日在華沙進行的中美大使級會談，當面指示主談代表王炳南大使：「在同美國人的會談中，你要多用一種勸說的方法，比如説，你們美國是一個大國，我們中國也不小，你們何必為了僅僅不到一千萬人口的台灣島嶼與六億中國人民為敵呢？你們現在的做法究竟對美國有什麽好呢？……説話時不要對美國人使用像板門店談判那樣過分刺激的語言，不要傷害美國人的民族感情。……」毛採取這種軟性的訴求，當然有其盤算。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