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陌
「不開第一槍」,這是國防部俢改接戰準則的首要政治與軍事意涵,「第一擊」變成行使「自衛反擊權」,但它實則造成了一個效果:解放軍到海峽中線以東蹓躂的頻率將大幅提高,或說將成為一個全新的常態。
但這也可說是因果顛倒的描述。應該說,因為解放軍已經經常地飛越了海峽中線之後,為了避免真的開戰,國軍才被迫必須將第一擊改為自衛反擊,從第一槍變成第二槍,第一槍必須是解放軍開的。
國防部大約是擔憂國軍的飛行員過於衝動,在激動的情緒下按下了飛彈按鈕,萬一擊落了一架殲十、十一或十六,事情將不可收拾;另一層的設想是,解放軍飛過來,主要的目的不是開戰,而是政治宣示,那就驅趕、或伴飛便罷,不必弄到大動干戈的田步。
現在的兩岸軍力早已不必真的拿來評比,兩岸單獨對比下,優勝劣敗早已一目瞭然,若是擦槍走火,意外引爆戰爭,美軍無法立即馳援,戰爭往有利於大陸一方傾斜,台灣迅即丟失,是可以想像的結局。
因此,改為被動反擊,至少避免了戰爭直接由台灣一方啟動的可能,這不僅是讓解放軍承擔引爆戰爭的責任,也讓戰爭爆發的機率幾乎可以減去一半。
甚至可以這麼解讀:台海究竟要不要有這麼一場戰爭,除了一半取決於中國大陸,台灣這一半的控制權可能已經不在台灣手裡,而在美軍手上。亦即,承受了第一擊之後,該不該進行自衛反擊,權限已被美國拿走,它不在台北的總統府、衡山指揮所內,而在於美軍的印太司令部,甚或是白宮的橢圓形辦公室裡。
如果這是真的,其中也有兩個不同的意涵,一者是美國不想被一次突如其來的開火,無端捲入一場可能讓它喪失霸權的戰爭;另一者則是美國已經準備好,在中共真的發動戰爭時赴戰,但必須由它控制節奏,亦即何時反擊、如何反擊,必須由它決定。
但無論如何,這次接戰準則文字修訂之後的客觀效果,將是海峽中線隨著時間流逝漸次地消殞,終而走入歷史。北京已經率先預告:「不存在所謂的海峽中線!」
既然第一擊已不在國軍手上,而是交給了解放軍的戰機,那飛入這條虛擬中線的東側,亦已確定不會遭到任何突如其來的攻擊,那麼飛入這片空域,即過去所謂的「海峽中線」到國軍聲稱的十二海浬「領空」之間的這一片寬約三十到六十餘浬的空域,就是解放軍戰機、轟炸機全新的自由通行區。
這其實也是力量的客觀映射,當中共解放軍已經有了成旅次的隱形戰機,全軍的戰鬥機總數已有一千五百架,只算對岸當面的東南沿海也有六百架時,中線的消失就不是一種反常的逆變,而是極其自然的演化。
這些戰略形勢的變化,在台灣一般民眾的內心,並不會造成多少不適,除非解放軍的大兵出現在台北街頭,整個島嶼已經被戰區指揮官接管,台灣人才會感到震懾,可能是第一島鏈待久了,台灣民眾可謂是全世界對戰爭癥兆最為無感的群體,解放軍上周末連兩天多達十八、十九架戰鬥、轟炸機的抵臨,對島民的心理幾無任何衝擊,即可見一斑。
但這個消長卻對台灣的軍方與美軍造成巨大的壓力,這裡重新恢復為一個猶如「冷戰」時期軍事前哨的景象,已是一個不必懷疑的命題,美台之間是否會再度以一紙或明或暗的協約,重新締結為準軍事同盟關係,是可以寄予關注的發展,但事實上美國兩年來出售台灣將近五千億的武器裝備,這個同盟關係或可說是早已存在,只不過有實無名罷了!
不過這些軍事或安全層次上的問題都只是技術問題,真正的議題是:台灣如何定義自身?台灣要當帝國主義者的傭兵與砲灰,還是中國民族整體復興的參與者與貢獻者?
是否將台灣海峽再度戰區化、戰壕化,成為兩個大國爭霸的衝突點,其實其選擇並不在中南海或白宮,而在台北。台北不斷否定自己的中國根源,在教育、媒體,以及一切公共空間中,都以去中國化為其追逐的標竿,實際上扮演了中國的文化叛逃者、與民族變節者,從而將所有的戰爭機器都吸引過來,風詭雲譎地成了全球風暴中心,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帝國主義者的行動準則不是價值、而是利益,價值只是利益的包裝紙,台灣莫名地總以價值的共享者自居,以為如此即可成為帝國的夥伴,成為它的入幕之賓,實際上是一種被殖民者的畸型虛榮。因為這一虛榮反而證實了它繼續被殖民的命運與事實。
海峽中線消失是一次反思的窗口,台灣究竟要做什麼?變節者還是貢獻者?這個機會之窗稍縱即逝,因為第一擊槍響之後,劇本就不在自己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