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投奔怒海》是越南人,今日投奔怒海換成了香港人
何堪想像投奔怒海是港人
作者/鄭漢良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香港名導演許鞍華拍了一齣電影叫《投奔怒海》,故事是有關越共政權全面統治越南之後,大批越南人爲了逃避共產政權和之後的政治整肅運動而坐船逃難。從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光是香港就有超過20萬越南船民尋求庇護。至於越南船民在公海上遭到洗劫殺戮等慘況,更是罄竹難書,堪稱是人類一大人為災難。
我在美國唐人街的戲院看這齣電影時,正值香港成爲越南船民的第一收容港而在社會內部產生不少矛盾,港人不滿大批難民剝奪政府的資源,但港府因為要挺著祖家英國的面子而扛上了這個重擔,卻對如何安置當時已經達到10萬之譜的越南船民搞得動輒得咎左支右絀。時移世易,想不到今天在香港的我,竟然看到另一齣的《投奔怒海》,只是主角換成了香港人。
近日有兩批香港青年疑逃避國安法的控罪而分頭坐船出海企圖潛往台灣,但命運各異。一批被廣東海警截獲,據此間傳媒報導,12名被捕者目前禁錮在深圳鹽田看守所;另一批則在東沙群島漂流,獲台灣海巡署救援。根據臺灣傳媒報導,船上有5人目前在高雄,並結束隔離,但事件讓蔡英文政府感到棘手,因此下令禁止消息外傳。
落入大陸公安之手的那12個港青,猶如是從熱鍋跳入火炕的螞蟻,委實令人憂慮。根據香港文匯和大公兩份親共傳媒的報導,被廣東海警擒個正著的11男1女,還包括8月10日與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同日被捕棄保潛逃的李宇軒。李的罪名是「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其他人士則被形容涉及暴亂,部分還是所謂「屠龍小隊」的成員。
報導指他們乘坐「大飛」(快艇)試圖由水路潛逃至台灣時,在中國管轄海域被廣東海警局人員截獲。報導又指,之前已有兩批「黑暴」青年由港坐船成功偷渡到高雄,因此中港兩地最近加強打擊偷渡,往高雄的路線已被堵塞,偷渡費亦增加到50萬港元。潛台詞就是所費不菲,不是一般年輕人所能負擔,背後恐怕另有文章。
至於他們被送中之後的命運,連港府也未能有一個完整的說法,身為香港國安委成員的警務處長鄧炳強自稱,也是透過媒體的報導才知悉此事,強調這並不是一次與大陸的跨境合作行動。難怪前香港眾志秘書長黃之鋒也覺得此說有點匪夷所思。
要說一個完整的故事,時間、地點、人物缺一不可。這12個人是在哪一天哪一處海域被捕的?(大陸傳媒說是在果洲群島附近,但果洲群島範圍說小不小,港人就可以免回鄉證坐船出海到該處遊覽)廣東海警追捕時,有沒有出動武器以及被捕者有沒有人受傷?過程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執法單位參與行動?都呈一片模糊。香港大學法律學者張達明表示,港區國安法是全國性法律,除非情況特殊,否則應由香港法庭行使司法管轄權,而他不認為這次屬特殊情況,亦未看到被捕人士行為與中國大陸有任何關係,故不應交由大陸行使管轄權。張達明又說,按照慣例,香港政府應爭取被捕人士交由港方處理,大陸方面應以行政方式,移交有關人士予港方。
然而從大陸方面迄今處理事件的態度,包括鄧炳強的刻意保持距離和疑似「扮無知」,事情恐怕不如張達明想像的那般簡單,因為張的意見是一個法律學者的意見,而此案卻顯然已變質成為一宗政治事件。一如港人李波和瑞典人桂民海神秘失蹤然後神秘現身大陸電視公開懺悔罪行,情節安排處處都嗅到政治味道。
另外有五名港青乘船潛台因缺油而漂流到東沙群島,最終獲台灣海巡署搭救,事件雖然也因為政治問題而致蔡政府不得不謹慎對應,但相對目前被囚深圳鹽田的12個「弟兄姊妹」,顯然幸運得多了。
目前地球這邊廂正值颱風高峰季節,乘船偷渡台灣除了要逃避大陸海警的搜捕和截查,還要面對公海狂風雷暴的威脅,難道真的是苛政猛於虎乎?
我在美國後來認識了一個當年投奔怒海的越南船民,他告訴我當年在船上沒甚娛樂消遣,閒來就改編一些台灣流行歌曲苦中作樂,其中一首是鄧麗君的原唱歌曲,經改編後歌詞(粵語押韻)大概如下:「解放後,人都瘦埋,勞工改造,失去了自由。今天我逃難到香港,後尾我逃難到關島……。」今天腦海裡又湧上這首歌,心中感受卻是大大不同。
作者簡介
鄭漢良,從事新聞工作近40年,余紀忠時代曾服務美洲中國時報和台灣中國時報,退休前是中時副總編輯以及駐港特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