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youtu.be/0gf24ELL63M 1、《行動者的美好年代》展覽前導短片。(策展單位提供)
行動者的美好年代 來看424事件50週年特展
/陳婉真
50年前的台灣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發生過什麼事?恐怕很多人不記得或完全不知道。
在與政治相關問題方面就很熱鬧,那年1月1日,以台灣留學生為絕大多數的海外台灣同鄉,結合美國、日本、歐洲及加拿大等地的台獨組織,成立第一個世界性的「世界台灣獨立聯盟」(The World 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總部設在紐約。
2、50年前舉槍行刺蔣經國的黃文雄,近年因健康因素,本來說要寫一本事件相關小冊子,一直難以完成。他在國外隱姓埋名26年後,以他自己的方式回台。他說經由友人的協助,生活過得還不錯,回台後持續致力於人權的維護,最顯著的是成功阻擋全民指紋建檔的計劃。(陳婉真攝)
1月3日,前台大政治系主任彭明敏,因涉及〈台灣人民自救宣言〉案,在特務24小時嚴密監視下,成功逃離台灣。
2月8日,被囚禁在台東泰源監獄的鄭金河、陳良、詹天增、謝東隆、江炳興及鄭正成等人發動武裝暴動失敗,除鄭正成外其餘5人全遭槍斃,不久全台政治犯均被五花大綁移監至綠島,成為今日綠島、泰源及景美等人權紀念園區的由來。
3、策劃刺蔣的鄭自才,歷經逃亡、引渡,並於1991年成功突破黑名單返台,為了本案,他總共在美國、瑞典、英國及台灣4個國家坐過牢。他說刺蔣就是要推動台澎獨立建國。他目前也是台澎黨主席。(陳婉真攝)
4月24日,台灣留學生黃文雄在紐約行刺蔣經國沒有成功,黃文雄和籌劃本次行動的鄭自才雙雙被捕,當天的電視新聞,及第二天包括紐約時報等各大報,都以最顯著的標題報導此事,世人第一次看到台灣人拒絕蔣家獨裁統治的具體行動,因為刺蔣事件不只是美國各大媒體版面的大新聞,世界各國媒體也都有報導。
另外,就是同年年底加拿大和義大利紛紛和中華民國斷交,台灣的國際地位益形孤立。
這麼多事件中,以424刺蔣事件造成的衝擊最大,卻因為執政的國民黨採取低調,並在台灣全面封鎖消息(私下卻不斷對美國施加壓力,對黃鄭在台家屬採取報復),至今絕大多數台灣人仍然不知道什麼是424事件,更不知道它對於台灣近代史的影響之鉅大。
424事件簡言之,就是那年4月18日,行政院副院長蔣經國赴美訪問10天行程中所發生的暗殺事件。那是他第五次訪美,也是首次以行政院副院長身分訪美,美國當然知道他是蔣介石的兒子,即將成為他的接班人,因此官方對他非常禮遇,以迎接國家元首的高規格接待,而背後的更重要理由是,美國已經打算讓中華人民共和國以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的身分加入聯合國,蔣經國此行不過是安撫的目的重於真正的承諾。
蔣經國應該心裡也有數,他在日記中對於美方沒有給他任何承諾,尤其美方不再提台灣的「中華民國」是「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令他不安。
剛成立的台獨聯盟當然也磨刀霍霍,但都只停留在討論階段,而且意見紛歧,有人主張應該僱用黑人殺手暗殺他;也有人主張僱用民兵或是到台灣行刺...,當時擔任台獨聯盟執行秘書(執行秘書是僅次於主席蔡同榮、副主席張燦鍙,算是台獨聯盟的第三號人物)的鄭自才決定不以組織的名義,自行採取行動(主席蔡同榮事先知情,因此,行刺當天的遊行他沒到場,引發議論)。
4、出生32天父親就因228事件被殺的王文宏,50年前的4月19日打算在洛杉磯殂擊蔣經國,因資訊有誤沒等到人。鄭自才逃亡時,他提供護照讓鄭順利離開美國。(陳婉真攝)
稍早幾天的4月19日,蔡同榮另指派228事件遺孤王文宏,在洛杉磯中國城孫中山銅像前埋伏,打算俟蔣經國前往致敬時,將他擊斃,卻不明原因讓王文宏枯等數小時不見蔣經國前往。
2018年年初,事件中的要角黃文雄胞妹、鄭自才前妻黃晴美過世,在她過世前約有10年的期間,深受失智症之苦,導致雖然她曾經宣稱將親自寫一本有關事件始末的書,終究只能以母語寫了幾篇,後來就無法再寫作,讓事件中很重要的一大段歷史永遠留白。
5、策展單位製作了幾個捲軸式百寶箱,針對每個相關人士,都有人像繪圖及文字說明。圖為參觀者坐在箱前仔細閱讀。(主辦單位提供)
雖然後來在各方的努力下,台灣人社團在台灣及美西多個城市,都舉辦了黃晴美女士的追思會,對這位當年一邊是親哥哥,另一邊是自己的丈夫,兩人雙雙被捕,除了獨力扶養兩名稚齡子女之外,還要承受來自台灣人社團以及美方與國民政府海外特務等的多重壓力,與會人士有太多的敬佩與不捨。
在事發後的救援工作盡了很大努力的前台大公衛學院院長王秋森,因而深感有必要由專人來紀錄這段歷史,就這樣在他的鼓勵與協助下,我找了年紀輕輕、從未曾聽聞過424事件的工作團隊「鹿港囝仔文化事業公司」,展開了包括2018年9月到瑞典,及同年11月到美加等國共兩梯次的越洋採訪,回台後又分別依目前居住在台灣各相關人士的時間安排訪問,原本預計在今年4月24日,也就是事件的50週年當天,在事發地紐約的廣場飯店舉辦紀念活動,卻因武漢肺炎的影響,連廣場飯店都關門不營業了,計畫只好暫時擱置。
誠如全美台灣人權會會長李賢群的感嘆:中國歷史上有荊軻刺秦王的故事,事隔兩千多年,依舊成為美談,台灣人無人不知;但絕大多數台灣人卻不知道我們的歷史上也有「文雄刺經國」的感人故事,而且黃文雄還生活在我們身邊!
在紐約的黃再添,近年來因為在布魯克林的房地產投資做得不錯,致力於協助台灣的藝術家,除了成立一家「布魯克林藝站(BAS--Brooklyn Artists Studio)」,也兩度捐錢給他的母校台南市海東國小成立獎學金。黃再添有感於文雄刺經國的故事應該讓更多台灣人知道,特別贊助鹿港囝仔舉辦了這次的50週年特展,原本預定於424在台灣及美國同步展出的活動,延至7月18日終於順利在台北市鄭南榕基金會開幕,展期至8月22日截止。
6、開幕式後合影,前排左二起依序為鄭南榕基金會董事曹欽榮、鄭自才、黃文雄、王文宏、陳婉真。(主辦單位提供)
鹿港囝仔是一個專業策展團隊,在台灣的政治參與方面卻是白紙一張,團隊成員平均年齡30歲,也因為未曾參與台灣的政治活動(太陽花運動時多次組團北上支援應該是唯一的一次),活動內容的設計及展出的形式和以往台派活動有很大的差別,最顯著的不同是參加開幕式的人士以年輕朋友居多;另外就是展覽內容的設計是針對完全不知道424事件的年輕網路族群,除了現場展出之外,也開設了臉書粉絲專頁,最近還將加緊趕工,把所有展出的文字內容翻譯成英文,方便旅居國外的台裔第二或第三代閱讀。
424事件的故事,不只展現台灣人在逆境中的建國意志與困境中無比堅韌的勇氣,過程中無數人雖然生活困頓,卻能在短期間內募得巨額保釋金,讓美國及國民黨政權不敢忽視海外台灣人的力量;有人為了掩護逃亡中的黃文雄,連枕邊人都隱瞞了20年之久;有人持續每週開好幾個小時的車到監獄探監,只為了給鄭自才一些溫暖;有人受了黃鄭英勇行為的感動加入台獨聯盟,甚至跟進採取行動,如王幸男的郵包炸彈案...,許許多多感人的故事,每一樣都告訴我們,台灣今日的民主成果,就是有這些人犧牲的決心與無懼的反抗所致,民主從來不可能是統治者的恩賜,而是許許多多戒嚴時期選擇不服從的人努力的成果。
7、424事件相關人物關係圖,可見它對海外台灣人的影響之鉅大。至於它對蔣經國的影響,一般認為大量啓用台籍青年才俊,甚至因郵包炸彈案提名謝東閔擔任副總統,才有後來李登輝的「寧靜革命」。(主辦單位「鹿港囝仔文化公司」提供)
暑假期間有空的話帶小朋友去鄭南榕基金會,看看50年前台灣人前輩的努力,大家一起來探討,假如沒有那一槍,今天的台灣會是什麼樣的社會?順便探討31年前沒有鄭南榕自焚事件,台灣今日又如何?這才是活生生的台灣近代史。
作者簡介
陳婉真,曾擔任《中國時報》記者、美國《美麗島週刊》創辦人、立法委員、國大代表、台灣產業文化觀光推展協會理事長、綠色台灣文教基金會執行長等職務。
她生於彰化縣,從小立志當新聞工作者,台灣師範大學畢業便後順利進入中國時報,仗義執言和使命必達、務實求真的精神,讓她在新聞界以犀利觀點聞名。
她在戒嚴時期挑戰禁忌,即投入政治改革,因此成為黑牢裡的政治犯,但是無畏無懼的堅持理想,不論藍綠執政,從不向威權低頭。
現在是自由撰稿人,想記錄主流媒體忽略的真實台灣故事,挖掘更多因為政權更迭而被埋沒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