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個力量可以阻止瘟疫的蔓延,那就是愛。關於這個,兩岸的統治者都應更為謙卑地細細咀嚼!(圖/翻攝自行政院官網直播)
作者/張陌
馬奎斯的長篇小說「愛在瘟疫蔓延時」,刻劃的是從青春到暮年亦不曾改的愛情,瘟疫成了愛情的掩護體。武漢肺炎不是瘟疫,但只因它來自「中國」,台灣對它的談論不只無愛,竟就只剩憤怒而已。
更接近「武漢封城」情節的是另一部小說,這次武漢封城簡直就是卡繆「瘟疫」裡俄蘭(Oran,或譯奧朗)封城的現實版,不過,它不是小說,它是真實的,親人染上肺炎並且病死,是真實的場景,「俄蘭」為了黑死病而死去的人,只是卡繆勾勒荒謬的人性而虛擬的數字,但武漢肺炎中每天上升的數字,卻是真實的一個一個具體的人,一條一條珍貴卻無奈的生命。
一篇描述母親因為割除小結節卻不幸染上肺炎,在武漢的一個醫院隔離病房中過世的文章,在兩岸間流轉,文字是冷靜的,情緒卻如此澎湃,為了照顧母親也染上肺炎的父親,跟身為女兒的作者,只能隔著不同的兩輛車,用手機通話,裡頭的親情,濃烈地鑿穿了許多人的淚腺。
在瘟疫中,究竟還存不存在國族?這是一個大哉問。但答案顯而易見,病菌或病毒不辨識國族,只辨識宿主、器官,這應是人盡皆知的常識。
可是,常識亦不敵情仇。這場肺炎,國族簡直就是最大的戲碼!蘇貞昌宣布,口罩禁止出口一個月,它的背後無非就是國族,連最普遍的人類之愛都省了。它有一個巨大的背景做為底色,反照出蘇貞昌這個宣布的冷峻與岸然,亦即日、韓的捐輸。韓國由其中央政府宣布捐兩百萬個口罩,日本則是有眾多的地方城市捐贈口罩,滋賀縣東近江市、鳥取縣境港市、莰城縣常陸太田市、北海道苫小牧市以及首都東京都,不一而足。連非同族的鄰國都捐輸了,作為同文同種的台灣,卻一毛不拔。
顯然,為防疫而禁運只是蘇貞昌決策的表層文章,它的內在就是一篇國族宣言。薄薄的一片口罩,未必擋得了病毒,卻竟足以將兩岸徹底地割裂!
在這後頭加演的,就是杜魯道與安倍兩位總理大聲疾呼:台灣應該加入世界衛生大會、或組織。但這是防疫或是政治?自有會籍議題以來,這兩者就是夾纏不清的,台灣不是會員,自不應也無權出席,在北京的眼中就是如此。但不是說瘟疫之前,不存在國族嗎?的確,理應如此,北京自來在此一議題上的堅壁清野,是一個十分錯誤的決策。
但誰都清楚,台灣要的就是「會員」資格,在層層戒護的主權城牆前,蔓延的瘟疫就是一個最有力的破城武器,拿瘟疫可以穿透一切作為訴求,去聲索一個參與共同防疫的權利,無疑是一個無懈可擊的辯護理由。但北京的認知卻是,在這些聲索的背後,只是政治上的角力,在中國最脆弱的時刻,杜魯道與安倍祭出的卻是一個政治議題,以愛為名義的一次政治舉措。
這裡很明顯地拉出了兩條線出來:愛與政治。蘇貞昌宣布的是,對作為一個整體的中國及其底下的人民,這個島嶼對它並無任何的愛;但對於會籍,對於台灣自認被剝奪的政治資格,島上的人卻有著高度而濃厚的興趣,並且史無前例的有兩位先進國家的總理為它發聲。
然而,蘇貞昌的行動卻自我消解了這個聲索會籍的正當性。在蘇貞昌作出禁出口的宣告後,杜魯道與安倍的呼籲就顯得軟弱無力,因為蘇貞昌自己表明了對彼岸無情,那麼,彼岸又何須對此岸有義?
如果整個軸線不是如此發展,而是台灣自始就全力加入救援,投入可以投入的一切力量與資源,宣布與武漢同聲息、共心跳,那麼台灣參加WHO或WHA的召喚是否將更加地有力與無可辯駁?
「瘟疫」小說裡位於阿耳及利亞這個海濱城市俄蘭,是一個典型的喪失愛的城市,卡繆刻畫的是它的居民的冷漠,而正是冷漠讓瘟疫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地肆虐與蔓延,而俄蘭城裡的人也任由瘟疫流竄,讓它將希望,最重要的是將「愛」摧毀殆盡。
「冷漠」就是這個時代的病徵,卡繆所描述的不只是一個小城而已,而是人類的通病,城裡的人麻木、躲避,只有少數人主如主角李沃醫生(Dr. Rieux)、無神論的聖徒塔霍(Tarrou)與潘尼洛神父(Father Paneloux)等在與瘟疫奮戰;而冷漠豈不就是蘇貞昌宣告中核心的意涵?國族主義其實就是冷漠的一種全新的形式,國族簡直就是無情的超級藉口!
瘟疫可以檢驗一切,也可以穿透一切,國族主義更只是讓它更為猖獗的媒介,唯有一個力量可以阻止它的蔓延,那就是愛。關於這個,兩岸的統治者都應更為謙卑地細細咀嚼!